一梭子扫来, 射过翻倒的废旧汽车，子弹在金属外壳上留下冒烟的孔洞，发出连串的当啷激响。
叶建反应很快, 立即缩身闪躲，然而另外两名亲信看愣了眼, 没来得及躲开，一个被射中了肩膀，一个被射中了耳朵，倒在地上的时候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：“啊——”
被压在车下的两名亲信也在不断哀嚎：“队长, 救、救救……”
叶建捂住狂跳的心脏, 粗喘着厉喝：“闭嘴！！”
他的脑子乱极了，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在眼前不断徘徊, 凭空出现的汽车、急速堆起的沙袋、夺人性命的子弹……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固有认知，他甚至开始怀疑,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？
明明钱蓁蓁那样羸弱, 掐着她的脖颈稍微用力，就能留下绯红的指印。被推上车的时候，她踉踉跄跄，根本无力反抗，还因为晕车不适，一会儿干呕一会儿呜咽……跟刚才飞跃渡水的敏捷身姿大相径庭！
原来都是装的……叶建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，他更想不通，到底哪来的汽车、沙袋和武器？！
被打中的两个亲信捂着伤口, 连滚带爬地凑到他面前。
“队长，现在怎么办？要不要逃啊……”
“钱蓁蓁会变东西！她也变异了，她是怪物！”
耳畔的声音喋喋不休, 叶建回过神来的时候，见到了闻讯赶来的其他队员，都拿着武器弹药。
他深呼吸冷静心绪，一骨碌地起身，朝着钱蓁蓁所在的地方砰砰开枪，高喊：“拼了！”
钱蓁蓁孤身一人，背后还有丧尸野兽，他们人多势众，难道打不过她吗？就算她能变出东西又怎样，叶建不相信她有钢筋铁骨，只要同为血肉之躯，那就还有取胜的机会！
听到他的声音，两名亲信也有了主心骨，挣扎着爬起身来，掩在废旧汽车旁边，与沙袋背后的钱蓁蓁开始对射。
突突突——
砰！砰！砰！
子弹射中沙袋，爆开道道闷响，溅射的弹片擦过防弹头盔，传递着短暂的钝痛感。
枪管烫得吓人，钱蓁蓁缩到沙袋背后，迎着热辣辣的太阳暂作休息。一道黑影出现，嗬嗬怪叫着近在咫尺，她抬头举枪，砰，对着扑到沙袋上的丧尸一发爆头。
不止一个，还有更多，它们被战斗的动静吸引了，正从后方坝段上游荡而来，整座大坝连接着河流两岸的山峰，很可能还会有变异野兽出现，沿着道路爬上坝顶。
这样一来，叶建方面的威胁反倒小了——有破口阻挡，他们想要抓她并不容易，就算乘坐载具，从大坝前方的高位水库绕路靠近，也很容易成为水面上的靶子，被她突突一顿射击。
钱蓁蓁想了想，取出烟雾弹发射器找好角度，趁着叶建和亲信更换弹匣的时候，霍地射出了一枚烟雾弹。
十几名普通队员刚刚赶到，就有一道寒芒闪过半空，在阳光下划出了耀眼的抛物线。
嘭！一枚烟雾弹落地炸开，滚滚浓烟漫起，瞬间迷乱了众人的视线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“小心！”
“找掩体！”
在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里，钱蓁蓁架起榴弹发射器，瞄准了百米远处，那台废旧的汽车。
砰！榴弹射出的瞬间，垫在肩头的枪托涌来凶猛的后坐力，钱蓁蓁闷哼一声，半边身子直接麻了。
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，轰——！整辆废旧汽车爆裂开来，炸起熊熊燃烧的火光，烟尘滚滚，一片混乱，也不知道谁死谁活。
人类一方的威胁遭到削弱，现在轮到丧尸一方了，钱蓁蓁收起榴弹发射器，跃出沙袋包围圈，在更远的坝段摆开新的掩体，取出全新的武器架在缝隙之间，对着冲来的丧尸哒哒激射。
……
枪声、爆炸声远远响起，回荡在群山之间，惊飞了四周树林间的鸟雀。
盘山公路上，越野摩托和装甲越野车一前一后疾驰而来。
越过公路边倾斜生长的灌木丛眺望而去，前方宏伟的水电站大坝上，烟雾与火光交织，传递着激战的讯号。
昆伲举着望远镜探身出窗，瞬间捕捉到了那抹躲在掩体中间的身影，“是蓁姐！蓁姐就在那里！”
“给我看看！”万明雁伸手抓过望远镜，迅速确认钱蓁蓁的位置，又观察了战局的情况。虽然烟雾遮挡了视野，但明显能看出来，叶建他们几十个人在打钱蓁蓁一个人。
她当即喊道：“小宋，开快点！”
听到吩咐，宋子亿猛踩油门，加速再加速。
楚路探身往后，提来了放在后车厢的武器包，给大家分发武器弹药。
前方，阿淼已经沿着盘山公路飙了下去。
近了，更近了，风里传来的枪声愈发清晰，新的爆炸声响起，似乎有人抛掷出手榴弹，不知道炸到了哪里。
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，刺激着他的神经，他撞开挡路的野兽，行驶过黑黢黢的山中隧道，心也跟着疾风飞到了半空。
终于，十几分钟后，他绕过蜿蜒曲折的道路，见到了路边的老旧标志墙，上面雕刻了地点名称：流霞水电站。
水电站的入口处，几名普通队员正躲在车队的装甲车辆旁边，齐心协力地勇斗丧尸。
忽然，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，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，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位全副武装的年轻男人，骑着改装过的越野摩托，风驰电掣般冲到了面前。
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瞬，疾风扬起他的长发，露出与常人不同的高鼻深目，他冷冰冰地瞥来一眼，左手收回腰间，拔出了枪套里的霰/弹/枪。
感受到他眼里的决绝杀意，几名队员连连后退，下意识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。
呼——
他飞啸而过，只是眨眼的时间，就将他们抛在了背后。
阿淼冲上了坝顶，他右手开车，抹过仪表盘上的按钮，唰唰两声，摩托前轮的轮毂内伸出了锋利粗长的金属钢刃，一左一右疯狂旋动，切割向了前方挡路的丧尸。
有队员发现了他，直接举枪射击，然而他的速度更快，左手手腕一抖，霰/弹/枪咔一声上膛，随后便是近距离的爆头，砰——！
模糊的血肉碎渣爆裂开来，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行驶，砰！咔！砰！咔！射击、上膛、射击、上膛……他弹无虚发，用完一支霰/弹/枪就换另外一支，宛如激起凶性的野兽杀戮过境，在一片惨叫声里，他蛮横地冲开激战的人群，飚向了前方熊熊燃烧的废车碎渣。
叶建嘴唇苍白，全身衣服破破烂烂，腿上也在流血。
带上坝顶的四名亲信全被炸死了，他躲在一座移动式闸门启闭机旁，无力地端着机/枪，扫向前方胡乱射击。
两耳嗡鸣作响，近距离的爆炸让他听力受阻，他甚至没有听清身后的摩托声响，就被一股力量强行拽走。
阿淼猛加油门，大掌掐住叶建的后颈，带着他一起冲过残留的燃烧车渣，冲出了大坝的断口。
流水哗哗倾涌，溅起了大片的雾珠，越野摩托带着前冲的惯性，凌空飞过半空，嘭——！腾地落在对面的坝段上，激起了一阵迷乱的烟尘。
先前的沙袋掩体早就被手榴弹炸开了，袋子的碎片还在地上燃烧，满地狼藉的前方，还有另外一片新的掩体。
阿淼急速刹停，抡起手里破麻袋似的叶建，借着尚未消失的惯性猛甩向前方，正好砸中了快跑而来的变异野狼。
子弹骤停，钱蓁蓁愕然转身，直愣愣地对上了一双灰金色的眼睛。
阿淼扔下越野摩托，手撑围挡边缘一跃而入，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她。
“找到你了！”烈日下，硝烟里，微颤的嗓音从他胸腔里低沉发出，通过亲密的拥抱传导而来，伴随着轰响淌落的水流一起共鸣。
后方，装甲越野车跟着冲上了坝顶，万明雁端着武器下车，对昆伲、宋子亿和三名手下作了手势，各自分散开来，控制那些残留未死的队员。
楚路冲到栏杆前方，一眼就看到了划着皮筏艇逃离的花肠，他领着吕星礼卸下装甲车上的橡皮艇，一前一后扛在手里，沿着大坝楼梯往下，冲去了水库岸边。
剩余的普通队员不到十五人，见到煞气腾腾的万明雁出现，他们根本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，双手颤抖着放下武器，直接投降了：“部、部长！”
伍小照一路走过，搜刮他们身上的武器弹药，全都装进了大包里。
昆伲和宋子亿冲到了断口前方，呼喊钱蓁蓁和阿淼的名字：“蓁姐、淼哥，回来！”
钱蓁蓁听到了他们的声音，轻推阿淼的肩膀，“先过去，这里还有危险……”
事实上危险暂时被挡住了，丧尸和变异野兽正围在叶建身边，撕扯享用新的大餐。
痛苦的嚎叫声涌入耳中，阿淼睁开发红的眼睛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，缓缓吐出了心间的郁气。他抚过钱蓁蓁颈间的指痕，眨了眨眼睫，低头舔了上去，目光也变得温柔。
钱蓁蓁哆嗦起来，嗓音沙哑地提醒：“都是汗……又臭又脏……”
阿淼恍如未闻，像是要盖掉那些掐握的指痕，用舌依次扫了一圈。
凌晨醒来到午后，忙了将近十个小时没有休息，终于，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，钱蓁蓁才发现自己又累又渴，几乎站立不稳，软绵绵地靠在了他的怀里。
“下次别再这样了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认真点。”阿淼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你知道我来找你的时候有多害怕吗？”
钱蓁蓁抓住他的手，“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，我也知道你很担心我。可是阿淼，那种情况我实在没法儿坐视不管，而且无论是员工还是居民，我都不希望任何人出事……”
“所以呢，你考虑了所有人，就忽略掉自己？”
阿淼有点生气了，喉结滚了滚，第一次语气严肃地反问：“那我呢，你有真正顾及过我的感受吗？”
“我知道你的心分成了很多份，旅馆、基地、员工、居民……我只能占到一个角落，不可能得到你的所有关注。好，这些我都不在乎，能做你的男友就很满足了。可是无论发生什么，我都希望你能平安健康，如果因为基地因为别人你就要受伤，那我宁愿回到最开始的时候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！”
钱蓁蓁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，连忙伸手轻拍他的后背，柔声安慰：“不会了，以后我——”
手腕被攥住了，阿淼闭上眼睛，努力压制翻涌的情绪。他忽然拉高她的手掌放到唇边，近乎哀求似的喃喃：“就当我恋爱脑好了，你不能出事知道吗？你要是出了事，那我什么都没了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……”
一滴眼泪落在掌心，钱蓁蓁手指微颤，像是被烫了一下，她怔怔地抬头，阿淼却已经撇开了脸庞。
“纶宝在喊我们，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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