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页   夜间
旭日书院 > 凉陌川凌肃 > 第23章 胸有成竹
 
凉陌川脚担茶几,甚是闲情地享受着墨香按摩,“肩井穴附近,用点力气,乖,晚上给你加菜。”

闻言四位姨娘哭得更凶,国公府大厅中,一片嘈杂。

天色渐黑,收到懿旨后凉陌川一直沉浸在各种享乐当中,墨香给按摩完毕,又唤了一批舞姬、乐师,像要把几辈子没听过看过的歌舞补齐一般,释念在她下首的位子坐了,不吵不闹的陪她看舞听歌。

直到一只脚,夯沉地踏进门槛。

歌舞戛然而止,骤然静止的大厅显出几丝诡异,舞姬们见到来人,慌得退步敛裙,小心翼翼贴着门边,从这人身侧一个个挤了出去,再夺路而逃。

四位姨太太们也不哭了,一致看向门前那人。

门前的国公大人眼中忧郁更深,目望跑远的那群舞姬,不解道:“老夫才想着今日有喜事,要唤乐师舞姬来庆祝一番,怎么一见老夫,就都跑了?”

许是国公此问太深奥,所以无人回答。

“扫兴,”国公大人自说自话,盯着四位姨太太,“你们几个,给老夫跳一段。”

四位姨太太只会花银子吃山珍海味以及侍候国公床上好眠,跳舞没学过。二姨太是个时而会礼下佛的人,悟性较高,第一个跑题道:“妾身去看看厨房做晚饭了没有,失陪,失陪。”

见老大退缩了,其余三人也纷纷退出,她们不是傻子,今日这事古怪,凉陌川恣意至此,怕是事情得大发,她们的任务是生孩子,其他的能不过问就不过问。

“我肚子痛。”

“我陪她上厕所。”

“呃,我有病,我去吃药……”

四位姨太太们瞬间跑光,凉胜于上座坐下,看了看凉陌川邻座的释念。

释念坐得宝相庄严,朝凉胜竖掌俯首,微笑道:“国公放心,小僧无事在身的。”

凉胜本来也就没想让他回避。清了场,释念又不是外人,凉胜才从怀中取出一叠公文,眼角轻扬,不明喜憎,“陌川,你办事的速度,越来越快了。”

凉陌川探看过去,“顺天府公文吧?”

“现在,已是刑部公文了。”凉胜无聊地一页页翻着,“去年,告你轻薄太保公子大郎,一月份,斗殴事件两起,公众场合骂哭右相千金,害她连做十几夜恶梦,形容憔悴如大病一场,人家上告索偿,二月,涉嫌火烧他人私产,三月,调戏良家少男案三起……后面的不说了,这些事都给压了下去迟迟未办,可今天,顺天府尹突将这些预备公文全部上交了刑部。这事,奇怪啊。”

凉陌川挠了几下脑门,笑得谄媚,“难道您不觉得是李添翼干的么?”

“他确有动机,你和慕晨联姻是五皇子所不愿见的,这时候,他不出来干扰反倒有鬼,”凉胜推开公文,指端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,“我说你接了懿旨后为何不急不燥,原来早已有了后招。这事捅到刑部,只要刑部在这节骨眼上审案,将你贬为待罪之身,别说皇后懿旨,即便圣旨也得先搁他一搁,紧着案子来,而刑部是五皇子管辖,要怎番操作,还不是都随他了?若真定了罪,也别嫁人了,洗洗干净准备坐牢吧,纵得无罪,你本就没有的声誉雪上加霜,懿旨上怎么写的来着?你令好心赐婚的皇后颜面扫地,等着被她秋后算账吧。翻来掉去的,婚事这么看,怕是不成了。”

“可这事捅开了,皇后要顾全我与慕晨的婚事,她老人家咳嗽一声,哪个原告敢站出来,只怕要纷纷撤诉,并给我赔罪道歉,求我别反诉他们诬告了才是。”

“也是啊,没有原告,可不得烂账么。”凉胜频频点头,状似沉思。

释念一旁不吱声,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,凉陌川好性子,火烧眉毛了仍淡定自若。

凉胜思了好久,忽而郑重起身,懒洋洋抻了个腰,“老夫这把老骨头不跟你折腾了,你爱哪样哪样吧,老夫只知道,你再这么折腾,世女封号迟早要被废掉,算了,你也不在乎。老夫累了一天,先去睡了。”

“唉——”

在凉陌川长长的“唉”声中,凉胜走得更快,眨眼已出了视线。

再回看,释念手拿公文,翻画书似的来回倒腾,文件约有一指面厚度,放在手中沉甸甸一把,看得释念头皮发麻:“只听施主说自己名声不好,想不到,施主你的名声是如此不好。亏施主还担心原告撤诉,无法助你完成计划,以小僧看,哪怕你打死他们,他们也要告你到底。”

凉陌川久久将他注视着,他便也转来目光迎上,眼中笑意浅藏,嘴角微抬。

“释马,你怎敢肯定?”

释念默默领了新名字,形态端庄地说道:“皇后赐婚事关重大,她既走了这步棋,又怎能不将此事当中的些许障碍铲除?你在顺天府的那些状子是最大的污点,可想而知皇后与慕晨都不希望这些存在,损害此桩联姻的美誉。是以他们必定要替你遮羞,而这羞一旦遮下去,对那些原告而言,便是永不能翻身的把柄,他们会背负着诬告世女的罪名,就算你不追究,别人也会以此大作文章。你自己总结一下,这些个原告,都是什么身份。”

谁告了她,她自是心里有数,想不到释念久居山寺,竟也能将朝中情势摸得这般透彻,凉陌川目光流转间,又带了几分赞赏,笑言:“右相家千金,太保家长子,工部尚书家九姨太与她的小儿子,太常寺卿堂弟……若寻常人家,又怎会对左相并定国公家的世女下手。他们对我的所做,都是带着某些不可说的政治目的。这些案子压下来,从此烂掉倒罢了,偏偏眼下局面,非得要泾渭分明,辨出个子丑寅卯不可,再加上五皇子不想我与慕晨成功联姻,七皇子又怕委屈了我,说不定两位王爷都要掺和一把。”

释念认可点头,嘴角笑意盈然,“国公大人说的没错,他老人家真叫把事情看到了尽头,不管他们如何折腾,这婚,怕是不可能结成了。”他别有意味地深看于她,“甚至早在七皇子未告诉你皇后赐婚这事之前,你便已想到将顺天府那些案子,当作抽身筹码了吧?所以当时七皇子急得外焦里嫩,你却不动声色,大大方方包场请人喝茶,以示对皇后言听计从,得意着荣宠加身,临了还马屁不穿,又顺道讹了七皇子一笔茶钱。”

凉陌川背开释念天真而求索过切的眼光,悠悠地看自个儿脚尖,“我拿身家清白与自由来驳皇后一道懿旨,这代价已够沉痛的了,还不许让七皇子掏点银子给我壮门面?”

“宁愿坐牢也不嫁慕晨,”释念幽幽长叹,可惜道:“慕晨的人品,实在堪忧。”

凉陌川还要说什么,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。

释念看出她的顾忌,双目微微阖下,面容一派温和,他放下手中公文,屈指在公文上叩了叩,徐徐道:“国公在此事上对你的默许,一是他不想站队,一旦你与慕晨联姻成功,即是昭告了天下,下一任帝皇非七皇子莫属。你别看圣上准了这道懿旨,依小僧看,圣上此举何尝不是对凉家的一个考验?他与国公打了十数年的交道,彼此冷暖自知,圣上并不想在他定下继承人之前,由一个臣下来内定人选。二是,这棋针对你,更是针对国公,就看国公识不识相了。圣上从某些方面来说,十分希望掐断你与七皇子,及今后与皇室联姻的可能。国公已是万人之上,赏无可赏的高位,女儿再入皇室,其情何其可怕?再者也是你名声狼藉,自掘了坟墓。说到底,是皇后想促成七皇子势力更进一步,圣上对此持观望态度,更能借此一事,看清朝臣们背后的动向——你且看明日,究竟是哪些人死咬你不放,公然与国公对立了。”

本来挺简单一件事,叫和尚分析来分析去,倒显复杂了,凉陌川敲敲作痛的脑袋,恨不得将脑壳砸了,把脑仁儿取出来好好安抚,“似乎圣上的意思……原本就是要看热闹的?上回李添翼家出那么大的事,他说闷就给闷了,这回,有些没事找事呢。”

“不同的是,上回的事件太脏,而这回,”释念表情难得的浮佻,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得瑟样儿,“保不准你坐牢,会大快人心的。”

“没错,我的计划正是去牢中避婚,正好,快一快你们被狗吃掉的良心。”

在公文上叩动的指节停下,释念的笑中带了丝丝雅痞之气,“这些对小僧来说都不感兴趣,小僧在想的是,功勋彪炳,二十年无出其右的国公大人,当朝左相之尊,究竟想将他的女儿,留给何人?”他自说自笑,眼神一瞬不瞬地注视凉陌川,那双皓月般的眸子中,似写满了柔情万千,在一波旖旎春风中翩然而至。

——“莫非……”

凉陌川沉声一笑,言简意赅蹦出一个字:“滚。“

章节错误,点此报送,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。